這不是一部搞笑電影《寶島漫波》 作者:膝關節
台灣詐騙集團堪稱是獨步亞洲,放眼全球的頂尖工業,利用短短幾秒鐘連線,就能勾勒出人性中最脆弱的一面。他們也是最佳偽裝高手,絞盡腦汁與時俱進。一下子變身法官警官檢察官,一下子變身你我懷裡的尖叫孩子,從你生活中各種可能的花費邏輯拆解出他們的獲利捷徑。
《寶島漫波》(Formosa Mambo)從三個傻瓜要綁架一位小朋友開始,每條線都看得出來用心良苦,每個梗全用上。影片開始沒多少,駕小貨車的司機向電台點唱「寶島曼波」到不知名男子在天台上大喊一聲墜樓(之後才明白他為何跳樓,其實也有埋梗),接著引爆三個傻瓜綁架小朋友的用車剛好和小貨車司機擦撞。這一撞撞出機緣巧合,一樁綁架案,卻扯出詐騙集團和三個傻瓜及被綁小朋友的親友、警察們鬥智。
老實說,這整段彷彿向陳玉勳導演的90年代的經典名片《熱帶魚》致意,這類被現實逼到狗急跳牆的底層小人物,往往並非是什麼壞人,他們往往還比多數好人還來得可愛動人。導演王啟在中間還得穿插敘述金融海嘯後白領階級們的挫敗心路歷程,強化這片的當代身份。從底層工人階級到銀行白領行員,沒一個逃得過金錢壓迫。《寶島漫波》刻畫經濟壓力扭曲了人們多少道德道德觀,慘的是,從無法認同到被迫理解金錢萬歲的背後,似乎很難讓人開心地跳起舞來。
屈中恆飾演這種不得志小人物頗有神采,從名模轉戰影壇初挑大梁的姚采穎算是不過不失,但比不上劇中飾演詐騙集團要角的金小曼來得搶眼。至於片中飾演詐騙集團首腦的陳以文則是這類型少見的角色。集討喜與討厭於一身。若非他與屈中恆的哥兒們互動真誠灑脫,恐怕就會拖垮本片節奏。
《寶島漫波》表面上看起來是一部輕鬆喜劇,把詐騙集團的光怪陸離現象混搭拼貼後,祭出草根味十足的黑色幽默故事。但事實上並非如此,故事留給觀眾更大的驚訝嘆息,全因曾經反對詐騙集團玩弄人性的屈中恆也必須向現實低頭,搖身一變成為更給力的詐騙高手。我們向來樂見電影裡的小人物堅持己志,樂觀地改變失序現況才是擄獲掌聲元素。換句話說,《寶島漫波》反倒比較像是寫實紀錄片,記錄台灣這幾年來的價值觀沉淪與社會貪婪亂象。
於是,我們曾在《華爾街》驚嘆「Greed is good」這句華麗台詞的吸引力。但20年後,我們才理解,其實這句話早已變成疑問句(Is greed good?)了。《寶島漫波》需要給予觀眾正面樂觀的一擊,畢竟苦中做樂本是台灣人正統基因。正當觀眾苦於房貸、車貸、中年失業的尷尬處境,不需要被提醒他們得扭轉良心才能找出新天地求生之道。
繞了一大圈,原來這不是一部搞笑電影,還是部勸世電影,更值得政府高官喊得震耳欲聾的反詐騙成功之餘好好省思,因為政客往往才是更大宗的(合法)詐騙集團。
原文已登於台北電影節Cue場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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